「还有……我长大了,就……就娶……娶……」最后几个字,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,急得面红耳赤,抓耳挠腮。
我笑了一下,拉住他的手。
「好,我答应你。
」那时他怔怔地看着我,黑沉的眼眸里流转的神采,我记了很多年。
只是没想到,他十八岁了,娶的人却不是我,而是我妹妹。
如果是几年前的我,此刻一定会泪流满面,伤心欲绝。
可是在宫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,我早就已经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。
所以,即使沈如烟紧紧盯着我,不错过我的任何神情变化,也依然没有在我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恼恨或是伤心。
沈如烟泄气地倒回椅背上。
事到如今,沈如烟进宫的目的我已经看得一清二楚。
本就没多少姐妹情分,现在更是连装一装都懒得。
我面无表情,不客气道:「送客。
」沈如烟忙站了起来:「姐姐,你宫里这么多好东西,我带点回去孝敬父母也好。
」我没有回答,支着头闭目养神。
宫女顿时很有眼色地走上前来,无视了沈如烟的跺脚叫骂,把她送了出去。
3没过多久,宫外果然传来了裴言澈和沈如烟大婚的喜讯。
我没什么反应,也不能有什么反应。
太多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,只等着挑个错处把我拉下这个位置。
只是,我没想到,大婚没多久,就传来了裴言澈被贬为庶人的消息。
裴言澈因为在军队拨款里中饱私囊,***受贿,从此被贬为庶人。
怎么可能?我坐在软榻上怔愣良久,手里的茶都凉透了。
谁都可能***受贿,唯独裴言澈不可能。
他曾经拉着我一起眺望着城墙外的远方,对我说:「惟愿天下万民衣食富足,平安喜乐。
」更何况,他的娘亲就是因为县令***而死在了一个冬夜。
那时裴将军还只是一介平民,没有立下如今的卓卓战功。
他跟着军队打仗,妻子和儿子留在家中。
那是一个很漫长的冬天,冷得要命,粮食吃尽了,人人都勒紧了裤腰带辛苦地生活。
朝廷拨了赈灾粮,却被层层***,落到百姓手里,竟只剩下一捧掺着石子的米。
裴言澈的娘亲挑尽了那捧米里的石子,给裴言澈煮了一碗米汤。
小裴言澈很乖,只喝了几口,就端着碗让娘亲喝粥。
可她已经闭上了眼睛,在床榻上沉沉地睡去了。
裴言澈知道,娘亲每天忙着给别人补衣服赚家用,睡得很少。
于是他没有叫醒她,只是端着碗静静地等她醒来。
可她闭上了眼睛,就再也没有睁开。
裴言澈跟我讲起这段往事时,垂着眼帘,脸色苍白,声音都带着颤抖。
我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,只是紧紧抱住了他。
极致的苦难面前,言语怎样都是无力的。
夏夜风暖,他的手指却很凉,像是回到了那个冬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