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乐天见状安抚道:“不急不急,车不算多,就是路窄了点,前面那大车过去了咱就好过了。”
徐来运回了一声叹息:“唉!”
“放心吧,我看也没多大事!一会儿到了医院,你也别太冲动,有什么事咱好商好量的,先顾着我叔的伤势,然后跟外人把理论清楚了,再说别的。”
高乐天说的道理,徐来运又怎会不知。这些年,他不知同父亲说过多少大小道理。
父亲坚持唱戏这些年,除了空得一个“戏团班主”的称号,其他又得了什么?可他的父亲偏偏就认不清这个理。
在去往病房的路上,徐来运想了不少说词,有严厉的有冰冷的。他其实是顶不忍心的。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一回。
如果能借此机会让父亲慢慢放弃戏团的事,那么即使他做一回“演技派”也未尝不可。
乡镇医院不大,住院部只有那么几层楼。病房里大多是寂静的,没什么家属,只有病床是躺着人的。他们低调地处理着自己的病痛与孤独,仿佛并不想和这世界有太多关系。
俩人转来转去,没找到人,最终在一处挤挤挨挨围坐了不少人的病房前停下了。
徐来运挤过人群,果然见到了自己的父母。徐清远也见到了自己的儿子,只是他此时脸上并无半点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。
徐清远理了理自己稍显凌乱的衣裳,挺了挺背,靠坐在病床上,对身旁一个站着的中年女子不冷不热地说:“张班主,你带了这么些人来看我,怎么?是想显出你‘大拿’的威风?”
被称作“张班主”的中年女子答非所问地回道:“徐主任谦虚了。论唱戏、论功力,您都是当仁不让的这个。”她竖起大拇指。
“只不过如今这个时代,已经不是咱们以前那个论角不论戏的时代了。现在外面哪个戏团不在演一丑一旦的‘二人台’形式?虽说上不了台面吧,可台子热闹啊!二棚子戏也只有这样才有活路。”
张班主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默然不语的徐来运,顺手一指:“这些个年轻人,你能指望他们观赏咱们一板一眼的老戏?哪怕是快板这样快节奏的东西,恐怕他们也没耐心欣赏的。?”
徐来运被说得微微一愣,他站在父亲这边,自然是很想参与到这段高深莫测的交锋当中力挺一下父亲的。
可一个接一个戏曲相关的词汇从张班主嘴里滔滔不绝地往外蹦,连父亲都逐渐沉默,他这个听都没听太明白的人就更无从辩驳了。
邱小娥上前打圆场:“好了好了,这有一出是一出的说出来给谁听?谁听得懂?昨天的事不是都说清楚了,这事儿不怨我们老徐,当然也不敢怪罪张班主你。”
在邱小娥解释下,徐来运才终于缕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——整件事的始作俑者,却是那办丧礼的主家。
原来,那主家以低得不能再低的价钱先请了徐清远的戏团,后又邀请了张班主的戏团,想以比价的方式让两家戏团互争高低,价低者胜。